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第18条非法拘禁规定的应然解释

说明：

1.未检索到对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第18条规定进一步的理解与适用等解释性文件（为正确理解与适用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，2019年4月9日两高两部发布的《关于办理实施“软暴力”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》（以下简称《“软暴力”案件意见》）第六条也只是原文复述了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第18条的规定），以下分析以学理解释和判例参考为主。

2.分析都假定行为人一次只拘禁一位被害人的情形。一次性拘禁多人（3人以上）已有入罪规定。

一、狭义理解

对第18条规定，将【非法拘禁他人三次以上、每次持续时间在四小时以上】或者【非法拘禁他人累计时间在十二小时以上】，作两项单独的并列情形理解，对“累计”作“时间连续不中断”而不是“多次拘禁时间相加”的理解。即，适用第18条入罪只有两类情形：

1.拘禁他人3次以上、每次4小时以上。

2.一次性拘禁他人12小时以上。

解释理由：

A 非法拘禁罪中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入罪门槛是24小时，出罪举重以明轻，一般人应更长。而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将门槛降低，降至非法拘禁12小时以上就能入罪。既然是例外地降低，就应予严格限制解释。

B 如果对“累计”作“多次拘禁时间相加”的理解，那么18条后段没有必要规定“非法拘禁他人三次以上、每次持续时间在四小时以上”的前一情形，直接规定后一情形即可。可见对“累计”的这一理解不妥，应理解为“时间连续不中断”。

二、中间理解

对第18条的“累计”作“多次拘禁时间相加”的理解，对18条后段的两种情形作【明示列举+本质兜底】立法结构的理解，这种类型的规范很常见，也可以回应上述B质疑。同时，对狭义理解的反驳是：

第一，规范已经明确在“持续”和“累计”的用语上进行了区分，所以狭义理解对“累计”的解读是错误的，应作“多次拘禁时间相加”的理解。

第二，黑恶势力人员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都不同于一般人，两种身份都属于加重身份，所以当然解释不一定成立。

第三，狭义理解难以圆满解释，为什么拘禁3次以上、每次4小时以上入罪，拘禁1次、每次12小时以上入罪，但是危害性相当的拘禁2次、每次6小时以上反而不入罪。

第四，狭义理解认为一次性非法拘禁12小时以上也能入罪，和第18条的大前提“多次”短时间非法拘禁他人矛盾。就中间理解而言，除了拘禁他人3次以上、每次4小时以上，拘禁4次、累计12小时以上，拘禁5次、累计12小时以上，以及拘禁6次、累计12小时以上等若干情形，符合后段后一情形，都可入罪。

但是，拘禁1次、累计拘禁12小时以上，或者拘禁2次、累计拘禁12小时以上的，不能入罪。因为，第18条的适用前提是“黑恶势力有组织地多次短时间非法拘禁他人”，刑法中的“多次”有特定含义，至少三次以上才能规范性地称之为“多次”。包括明示列举为什么以3次起步进行列举，而不是以拘禁2次以上、每次6小时以上作列举，也是因为必须要符合“多次”的基本内涵。所以拘禁1次、累计12小时以上，或者拘禁2次、累计12小时以上的（24小时以内），仍不符合规定，不能入罪。

而如果把体系解释的目光再一次稍稍放宽，或者是追问为什么第18条的前提框定为了“多次”，就会注意到，第18条规定是在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的“四、依法惩处利用‘软暴力’实施的犯罪”的条目下——《“软暴力”案件意见》第一条规定：“软暴力”是指行为人为谋取不法利益或形成非法影响，对他人或者在有关场所进行滋扰、纠缠、哄闹、聚众造势等，足以使他人产生恐惧、恐慌进而形成心理强制，或者足以影响、限制人身自由、危及人身财产安全，影响正常生活、工作、生产、经营的违法犯罪手段——在非法拘禁行为以“软暴力”面目入罪的语境下，其法益侵害的侧重点，相对于传统的单次较长拘禁对人身自由的侵害，更强调多次、频繁的短时间拘禁所形成的“滋扰性”侵害，这才是规范更新的源由和行为评价的重点。看到了这一点，自然就会消弭关于“累计”的文义之争。

三、宽泛理解

只要非法拘禁他人累计时间达十二小时以上，不论次数，一律入罪。

四、实然上，有法院采宽泛理解

司法实践中，有法院如河南省开封市中级人民法院（[2020]豫02刑终334号）、陕西省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（2019陕05刑终193号）等，针对拘禁2次、累计拘禁12小时以上的情形，引用《“软暴力”案件意见》第六条（同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第18条）予以入罪。也就是说，对《黑恶案件指导意见》第18条作最宽泛理解。

五、本文观点

“适用法典的一个条文，就是在适用整个法典。”螺蛳壳里做道场是一种景致，更是一种职责。显然，狭义理解与宽泛理解都只是简单地捕捉局部法条导出结论，没有贯彻体系解释；尤其是宽泛理解，完全不考虑本就是在对非法拘禁罪的兜底条款进行扩张的解释背景。